上野千鹤子曾在《一个人的老后》里写，可以说，咱们现已迎来了一个想死也死不了的长命社会。

客观数据也在证明这一点——我国的人均预期寿数现已抵达78.2岁，也便是说，从咱们退休到逝去，其间绵长的晚年日子，不是两年三年，很可能是整整二三十年。至于老去的方法，上野千鹤子也在另一本书中给出了答案：「在自己了解的当地，具有真实信任的朋友（亲属），以及为所欲为的日子，这些条件，不论在多么高档的养老组织里都不可能有。」而这本书的书名就叫——《在了解的家中向国际道别》。

在家老去，是一种走运、一种权力，一种「有挑选」。至于怎么才干「在家老去」，陈健怡或许是一个很好的样本。

5年前，我在养老院知道了他；3年前，90岁的他决议脱离养老院回到自己的家中，在家老去。这5年，我完整地见证了这位白叟怎么应对老去。关于这个论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况，但陈健怡的故事，至少告知了咱们，假如想有挑选地在家老去，你会遇到什么，需求做什么预备，以及付出怎么的个人尽力？那些渐渐的、几十年来的点滴日常，是他对「老」这一问题，活泼作出的有限解。

变老不会遗失任何人，谢谢他供给的答案。

文｜罗芊

修改｜金石

图｜（除特别标示外）罗芊

家

陈健怡开端为「老」这件事做预备，大概是在2001年，那年，他70岁，决议为自己和妻子安顿一处养老房。

其时，他住在杭州市中心，地段没得说，也住得下，但住得并不舒畅。早年的房子，「是供你睡觉的」，摆得开床就可以，它不考究日子，厨房和卫生间特别小。关于新房子，他要求不多，但有两点特别重要，一点是邻近要有信得过的医院，人老了，医院是逃不过的存在；另一点是房间要大一些，可以「改进我的日子，改进机械化自动化程度」。

他看了许多房子，毕竟看中了一个坐落庆春广场邻近采荷大街的新小区。那时，庆春广场还不是抢手商圈，邻近还有农田，老街坊笑话他，「跑到乡下去」，城里虽然每天要出门倒夜壶，那究竟是城里。但陈健怡仍是决然卖掉市中心的老房子，买下了这处房。

新房子是一个124平的3居室，南北通透，明厨明卫，主卧带一个独自的卫生间。步行到闻名的邵逸夫医院，间隔228米，只消得一个拐弯，耗时3分钟。房子楼层是一层，出门便利。虽是一层，却也不必忧虑隐私和采光，由于开发商在楼底下预留了2米高的车库方位（现在是库房），房子高度相当于1.5层，路过的人看不到里面，采光也很好，光是客厅就有3扇弧形窗户，还带个大阳台，不必开灯也很亮堂。

房子的装饰也彻底依照养老房来规划。买房前，陈健怡曾去远在美国的女儿家短住，学了许多先进理念回来，给厨房安了洗碗机和烤箱，还给家里装上了电子报警器和摄像头，按下报警键，家里警铃响起的一起，小区传达室的电话也会一起响。家居和灯都是暖色调，陈健怡说，不太喜爱把家规划得金碧辉煌，跟宾馆相同，「家庭规划以温馨慈祥为主」。

很少见的，作为低楼层居民，他没有封阳台，更没有给阳台做上「保笼」，虽然装饰公司强烈主张他做一个，由于那常常常产生入室盗窃笔记本电脑。但陈健怡以为，阳台是仅有一个不出门就可以抵达的野外空间，关于晚年人，野外空间是「很名贵的」。他也没在这儿放洗衣机，由于阳台规划是雨水下水，怕污染地下水。

他把阳台弄成了个小花园，养了许多花草绿植，多到买架子来摆放，其间一颗仙人球，是他还没退休就开端养的，刚买来只要乒乓球巨细，现在有半个手臂高，也30多岁了。

金厨银卫，「这是重头的」。20多年前，他就做了U型厨房，做了凹凸台，高台切菜，低台炒菜，转角柜内部规划的是时下正盛行的旋转拉篮，丝毫不糟蹋橱柜空间。他最满足的一个规划，是隐藏在灶台下边那块乳白色折叠桌板，德国货，其时房价2900元一平米，这块桌板花了1800元，相当于多半平房子。70岁到80多岁韶光里，他和妻子在这张小桌上吃了13年饭，菜码炒好拉出来就开饭，省一个端出去的功夫，又省一个将盘子收回来的功夫，人越老举动越缓慢，这样一块小桌板，一下省去两个程序。

这也是陈健怡关于「养老房」的一个重要理念——年青时或许可以姑息，究竟身体好，还要作业，国际在外面，没有那么多时刻待在家里。但老了必定要住得舒畅，究竟在老去的绵长韶光里，这个「家」将是伴随每个人最久的当地，乃至会是人生的最终一个居所，因而，要在才能规模内，用真实好的、经用的东西，要舍得为「舒畅」付费。

在陈健怡家中，随处可见各种好用、让人「舒畅」的物件，有新的，也有老的。厨房的四头灶是西班牙进口的，沙发是真皮的，墙上的挂钟，是用了快50年的西铁城，一向都那么准，每隔15分钟会放一段威斯敏斯特钟声。书房一角是姑妈留给他的、年岁比他还大的民国时期的书桌，按摩椅在客厅他最了解的方位，那是十多年前女儿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近两年，我去过陈健怡家几回，每次去，都对客厅的那三扇弧形窗形象极深。夏天植被茂盛，午后的窗外像宫崎骏的电影，隔着玻璃是蓝天、树影、清风和蝉鸣，比及秋天去，我才发现，这个家每扇窗野外面都能见到桂花树，「桂花是杭州市花」，花香就这样安静地伴随着这位现在现已93岁的白叟。

他说，「我现在在这儿，很往常，可是我很舒畅」。

客厅的窗景。

养老院

在家老去——这一向被以为是最理想的养老方法。2022年5月，上野千鹤子的新书《在了解的家中向国际道别》在我国出书，这位曾经在女性主义范畴极具影响力的学者近年来尤为重视养老论题，在这本书中，上野千鹤子说到了一个关于养老方法的查询，查询者是在大阪开了一家耳鼻喉科诊所的辻川医师，查询定论如下：「决议晚年日子满足度的是——在自己了解的当地，具有真实信任的朋友（亲属），以及为所欲为的日子，这些条件，不论在多么高档的养老组织里都不可能有。」

在陈健怡的幻想中，他和妻子会一向住在那个客厅有三扇弧形窗户的家里，但2017年，他仍是住进了养老院，为了妻子翟美英女士。

他们夫妻二人同岁，互称老伴，美英外向，胆大能闯，健怡则稳健慎思，由于一次篮球比赛，两人结缘，安闲恋爱然后成婚。美英年青时体质很好，做过运动员，会打篮球，天天都练长距离跑，但70岁出面时，开端有骨折的缺点，榜首次骨折是由于骑自行车买菜，菜挂在龙头上，路途湿滑，车一停就失掉平衡，她开了刀，在家康复了半年。

到了2015年，美英的身体机能渐渐阑珊。她开端不那么活泼，不想大动，不想出去玩，也不想招待朋友。

更大的费事出现在2017年，美英在生日前的几天，忽然跌倒导致三处骨折，其间一处是股骨，医师也很无法，讲她骨头现已很薄了，假如打钉，也是最终一次了，否则其他当地很可能要裂开。

卧床康复期绵长，公立医院无法住，陈健怡曲折找到了一家坐落杭州滨江的养老院，那是一家政府出资兴修可是是民企运营的养老院，里面不只要养老公寓，还有一家二级康复专科医院，所谓的「医养一体」，可以一起收纳日子能自理的白叟和需求卧床的患者。健怡和美英的退休金加起来一万多，刚刚够付出房费、医药费和康复费用。

从2017年10月20日到2018年4月，陈健怡和保姆阿姨在这儿陪着美英住了多半年。美英康复得很好，医师都说她是榜样患者，从只能躺着，到可以起来，可以走路，最终竟能出院回家。

没想到，回家只住了一个月，状况就扶摇直上。那时，她晚上常常不睡觉，讲这讲那，像是说梦话，又像是喃喃自语，去问医师，医师讲有可能是阿兹海默的前兆。没多久，美英就忽然中风，脑血栓，最快速度送到医院急救，两条血管只打通了一条，右脑大块坏死，导致全身瘫痪，美英自此失掉了吞咽和言语功用。

那一年，健怡和美英都是86岁。

老伴失能了，随时需求医疗干涉，在家里底子没办法生计。健怡面临着挑选，要么在家邻近找一个养老院，他可以继续住在家里，常常曩昔看看。他去看过邻近的养老院，「可怕极了」，他底子不忍心将老伴送进去。另一个挑选便是自己再次陪老伴住进那家带康复医院的养老院。最终，陈健怡又回到了那里，他住3号楼健康自理区，老伴住7号楼失能失智介护区，请保姆阿姨陪床，他每天去看望。

客观上来说，那家养老院的寓居条件并不差，陈健怡花了4500元租下了一整间房（有的白叟只租一个床位，两人拼一间房），房间朝南，像酒店标间，二床一卫一阳台，室内面积25平米。吃饭的话有食堂，菜色也还丰厚。但这世上再好的养老院，也比不上自己的家。更何况陈健怡对国际充溢猎奇，退休后单位组织活动能参与就参与，平常也喜爱在市里走一走，「看看这个国际，看看景色」。但由于美英，他只能住在这儿。

我和健怡的女儿卓雯通电话，她说到父亲在养老院的精神状况令她感到敬服，「去养老院伴随我妈妈，我爸爸真的献身了许多，但他不像一些白叟家那样被迫，他总是会在有限的环境里面找到自己的趣味。」

我也是在这期间知道陈健怡的。其时他88岁了，一个人坐在食堂吃饭，穿一件银灰色西装马甲，渐渐地吃文蛤。我挨着他坐下，「你好，我叫陈健怡，健怡可乐的健怡」，他这样介绍自己。

后来，他带我观赏他房间的小阳台，介绍道，「这是我的小花园」，花园里有他从家里搬来的花卉，还有网购的新花，他培养蟹爪兰最有心得。蟹爪兰怕热，太阳出来了，把它搬进屋子，夜里，温度降下来，又搬到阳台，润些露珠。他很喜爱这个没有被玻璃封住的阳台，有一种衔接到室外的安闲感，在这儿，他至少完结了4平米阳台的安闲。

气候好的时分，他还会带着相机在园子里拍鸟，养老院在城外，对面是美人山，周围是回马河，河里常有野鸭，树上还有伯劳，他很懂鸟类，会自己上网查，嘴带钩的是棕背伯劳，他将图片翻开给我看，「这个钩嘴用来吃肉，还能吃大型昆虫。」

虽然陈健怡从没抛弃过个人的尽力，但养老院终归仍是一种集体日子，很不安闲。吃饭得掐着点，晚去食堂就关门了，想提早一点推后一点都由不得你。出去短途旅行，需求陈述请假，80岁以上的人得要请求子女伴随。不像在家里，想什么时分回就什么时分回，朋友想来就来，不必向任何人报告。

他在养老院住了快4年，过着一种被紧缩的日子。不让随意出门漫步，那就在园子里漫步，不让用电热毯，那就改成汤婆子，他喜爱白灼花蛤，食堂是辣炒，那也只能承受，白叟看多了，总觉得烦闷，他最不乐意见到的一个画面，便是开饭之前，许多白叟早早地就在食堂等着，也不说话，就呆坐着，由于没有事做，也不知道能去哪里，爽性就等着吃饭。

养老院里也有许多喜好班，书法班、电脑课、绘画班，但陈健怡参与得很少，由于每天要看望奶奶两次，他没那么多整块的时刻。关于自己为美英做的事，他历来不提，都是保姆阿姨和女儿说出来的——他给美英买了智能音箱，由于她喜爱音乐。每天炖好西洋参，打好果蔬汁拿曩昔。美英就靠两根管子日子了，喂食用胃管，排尿用尿管，一切人都觉得，她应该感觉不到伤心了吧，但保姆阿姨说，每次爷爷去看奶奶，奶奶都会眨眨眼睛。

卓雯那几年回国，总会带爸爸出门短途旅行走一走，放松心境，但他每一次出门，最多不逾越三天两夜，早年健怡最喜爱旅行了，但那几年不相同了，「他便是不想脱离我妈妈太久」。

2021年7月15日，美英逝世。从20岁一向相伴到90岁，健怡和美英度过了银婚、金婚、钻石婚，饥馑、「文革」、疾病，这一次，美英没有反抗住变老，先走了。

由于疫情，女儿无法回国，他们便在线上为美英办了一个小小的追思会，健怡语调安静地读了他为爱人写的讣闻，没有富丽的辞藻和浓郁的情感表达，便是一些往事，但那些事，让我了解了他在养老院的一千多天。

健怡给美英选了墓园，园区坐落在很美丽的山谷地，整座墓园像个公园。墓区散布在各个山坡上，从园区和各路途上都望不到墓穴和石碑，望上去是一片山景和蓝天白云，美英歇息在这儿，心境应该会还不错。

完结这件大往后，健怡还曾专门去一个公园逛逛，那是钱江新城的森林公园，前次去，仍是2003年与美英一起骑自行车去的，那时他们刚搬到那处养老房不久，常骑自行车来这片离家3公里的绿洲。2004年，美英骑自行车摔断了骨头，从此今后，他们就不再骑车了。也再没来过这个公园。

健怡和美英。受访者供图

自律，低耗能

美英逝世后，陈健怡做的榜首件事便是——脱离养老院，回家，这一年，他90岁。

搬迁是个大工程，整理行装足足花了三天，养老院阳台上的花卉无法悉数搬回，只要抛弃一些。正值仙人球又开了两朵花，惋惜来不及管它。他找了个钟点工先去家里清扫，规范是「可以进人的最低洁净度」，然后再让保姆回去把床铺安置好。

离家快四年，家也老了，马桶漏水了，门铃失灵了，窗布破烂了，沙发也断腿了，淋浴软管也坏了，当日离家匆忙，电视机电源都没有拔。「慢悠悠来吧。」陈健怡说。旧式TOTO马桶的零部件费了好大的劲才买到，又用了几天，他更换了淋浴软管，又补装了脸盆龙头防溅网，康复接通了电视和网络。只要在自己的才能规模之内，陈健怡都亲身动手，前后花了近一个月的时刻，他总算将这个家从头补葺好，如同鸟儿衔枝修护自己的巢。

养老是自己的事，这是陈健怡的养老理念。许多人讲养儿防老，那类靠子女的思维，他历来没有过。他有一儿一女，儿子在杭州，女儿在美国，早些年女儿女婿就问过他和美英，要不就在美国养老，他们拒绝了，在美国日子，样样都要靠孩子，简略买个菜，出门都要孩子开车，给孩子添费事，自己也很不安闲。

儿子在杭州，但这么多年，假如是日常出行，他都是乘坐公交地铁，女儿有时疼爱他，想叫哥哥来载他，公交折腾一小时，轿车十来分钟就到了，他底子都拒绝了，能不费事子女朋友就尽量不费事。在他看来，上街就事坐公共轿车需求考虑换乘站点，还要挑选最优化的道路和车次，对这些挑选的考虑满足练脑远离发呆。

在自己的书中，上野千鹤子重复说到自己的养老主张，其间包含：白叟不应该脱离自己了解的家；比起有钱，更应该有人（亲朋好友）；最终也最重要的一条是——不姑息他人但又自律的日子——这也是陈健怡个人日子的真实写照。

陈健怡很考究科学和逻辑。他家有念书治学的传统，叔伯一代底子都是留学海外的常识分子，四伯父留学日本，是画家，五伯父留学德国，是医师，他的父亲曾获庚子赔款奖学金赴美读博，回国后在浙大做教授，研讨植物病理，他自己也考上浙江大学化工系，结业后成为一名环境监测工程师。

关于他的尊重科学和自律，有一件事足以阐明——早在1990年，他便发现自己患有糖尿病，从此，除了遵从医嘱长时刻服用降糖药，饮食和日子习气也严厉自律，吃饭多菜少荤，少吃红肉，运动这方面常常旅行练步，不旅行时就上街行走，结合逛超市，这样一天也能走到3公里路，他还报名参与了晚年大学的保健课程。现在，30多年曩昔了，他的血糖一向操控得很好，没有任何并发症。

现在，陈健怡的每一天都过得很规则。请了住家保姆，早餐8点，午饭12点，晚餐18点，午后一般歇息一小时。

日子习气也很健康，早上一般吃面包、喝咖啡，咖啡豆自己磨，他宠爱曼特宁。上午则是「进入日子」，看看微信有没有新的告诉，或许做电脑上的活，气候好的话侍花弄草。下午则出门走步，保持腿力。晚饭后做做保健，看看电视节目，10点半左右睡觉。

每次去他家，咱们的攀谈底子都在下午进行，他午睡醒来，会给我煮一壶咖啡，咱们边喝咖啡，边吃点心，谈到傍晚时，保姆阿姨会叫咱们吃饭。餐桌上都是小盘菜，必定会有绿叶菜，炒菜用的是芥花油，陈健怡说，这种油含有满足的不饱和脂肪酸Omega 3和Omega 9，烧饭用的大米是东北富硒米，他还会让保姆阿姨掺一些杂粮进去，黑燕麦、白燕麦、小米是最常用的。肉的话优先鱼肉其次禽类最终是红肉。假如没有客人，他们两个底子是一荤一素一汤，吃多少做多少，不吃剩菜。生果也是即吃即买。

有客人到访时，陈健怡家的晚餐。

除了科学日子、自律，陈健怡对待「老」，还有一项重要的原则：服老。他是一个心情十分安稳且理性的人，假如人类养老是保护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他便是最低损耗生计的那类人。

变老不是一会儿的动作，而是一种渐进的状况。假如没有严重疾病，变老的脚步通常是不知不觉的，就像秋去冬来，像泥土结了块，日子一天天变得长起来，身体的零件也一个接一个地出现问题，没有人可以逃脱这个进程，陈健怡也相同。

66岁，耳鸣，医师说是神经性耳聋的前兆，由所以神经性的，无药可治，百般无奈。

72岁，萎缩性鼻炎使嗓子失掉屏障，粘膜也萎缩，罹患喉炎。没什么药可以吃，不损害生命就不论它了。

73岁，确诊神经性耳聋。几年后，他开端觉得听力不济，往往听话听错。问医师有没有必要用助听器？医师的答复是，有必要戴。理由是越是听不见你就越是懒得听，加快听力阑珊。现在，他戴助听器也近20年了，声响仍是能听到，可是他人说的榜首个字、榜首个词，总是来不及反响，问医师怎么办，医师讲，只能让对方说慢一点。这一年，他开端戴上固定假牙。

82岁，他花一万元种了一颗牙，这颗牙一向运用至今。同年，他还确诊了青光眼，右眼已是晚期。他能做的也仅仅吃一些养分神经的药物，以及操控用眼，他常出门旅行和拍鸟，但由于右眼视力过低，用相机时不得不必左眼取景，有些费劲。

但他平缓地承受时刻奉送的全部，「我的主旨便是和疾病和平共处，不要去得罪它」。

女儿卓雯记住一个细节，白叟不免血压高，之前妈妈还在的时分，血压高，就一天到晚测血压，看见血压高了，又加一颗药，血压低又再喝一点盐水，自己不停地在那里调，可是爸爸就不会这样，「我爸会比较放松，不会必定要怎么样，他都是顺从其美的」。

服老，不去和天然规则较劲，这也体现在陈健怡对训练身体的态度上。许多白叟为了体现自己身体不错，常常会超负荷训练，陈健怡从不这样。

刚退休时，他「采纳不剧烈的有氧运动方法，每天行走一至二小时」；年岁渐长后，训练时刻也逐年缩短，假如走不动8000步，那就走6000，6000步也感觉到费劲了，那就走5000，切勿逾越体能。2021年，他90岁，「上一年回来今后，腰腿缺点发了一下，所以上一年冬季我都不能走了，到本年春天好了，我有必要出去走一走，可是走不多」。比及2022年，每天最多走3000多步。

刚从养老院回家的那段时刻，他亲身料理了大部分事物，但遇到长时刻折腰的活、稳健的活、攀高的活，他也会叫人来协助，不会自己逞强，还榜首次自动叫了儿子来修补橱柜门。适度，是他常常挂在嘴边的词，「我就这样保守着（变老）。」陈健怡说。

在西湖边漫步观鸟的陈健怡。

很「新」的白叟

知道陈健怡的这四年，咱们一向保持着一种淡如水的友谊。我是他「年青的朋友」，他则是一位温文的老一辈，咱们将微信誉出了邮件相同的陈旧感，只发文字、图片、链接，历来不打语音电话，收到信息有空就回复，没空过几个小时再回也没什么，轻松，安闲，无担负。

我常常会跟他说一些年青人中的新鲜事，他也会发给我一些自己觉得不错的文章，咱们议论的论题，许多都是时下最新鲜的事，上一年，北京下初雪时，我给他发去相片，他早早就知道了此事，给我的回复是：我从电视得知滑雪场延至正午开端就知道了此事。您的日子有影响吗？

4年前的夏天，我在养老院偶遇陈健怡时，就感觉到他是那种很「新」的白叟。那顿饭，他同我聊起的榜首个论题是电影《八佰》的暂时撤档，那是那两周的热门。这令我有些惊奇，一个88岁的白叟，居然对当下的热门新闻如此了解。当晚，他还给我发来一个关于淞沪会战的文档，并附上文字：今日晚饭时和您谈得很愉快，现在我把找到的材料转给您看看。

之后这几年，我更是屡次惊奇于他对互联网的把握。他告知我，他榜首次摸电脑是1996年，那时他刚退休，女儿定居在美国怀孕了，他和妻子曩昔聚会照顾，女婿是一位程序员，教会了他怎么在电脑上看新闻。

后来我在互联网上查找关键词「1996年」、「电脑」，能看到这样的报导：1996年我国网民加起来还不过2万人；1996年北京小伙开了我国榜首家网吧，上网1分钟5元；清华大学东主楼背面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教室，1996年上百台电脑伴随着互联网进驻其间，被称为「计算机敞开实验室」，那里被学生描述，「是一个全新的国际，无边无界」。

比及1997年回到国内，陈健怡就给自己买了一台电脑。之后，他专门学了「双拼」输入法，不只仅为了便利，更重要的是运用新的打字习气训练脑子的反响，他又学习了photoshop，给自己拍照的相片修改图集。那时，他给同学写信：我喜爱在家玩玩电脑，也尝到网虫的味道，虽然最多算个小虫级，我仍是觉得视界开阔许多，活动规模也扩展了。心思状况如同也年青了些。

陈健怡的电脑，这是他衔接国际的进口。

这几年，他会在漫步的路上观鸟、拍鸟，给自己早年拍的相片编图集，配上音乐，写个行记，时不常给我共享一个自己做的PPT，从《阿拉斯加邮轮游》到《富春江二日行记》，都是兴尽而归。气候好的时分，他会游西湖，有一天给我发来信息，「今日还见到相同新鲜事物，是两个年青姑娘牵了一只机器狗到草坪上演练，机器狗十分听话精确地履行一切指令，我总算开了视野了。」

他还会自己修打印机，自己打印五线谱，自己在淘宝退换货。他不痛风，所以会吃海味，喜爱网购海鱼，金枪鱼、石斑鱼、三文鱼是常买的，他还告知我，三文鱼头网购特别合算，肉多且香，价格还很廉价。

上一年夏天我去看他时，发现他还会在小区的搁置二手群卖东西，很高兴腾空了一些积压物资，有路由器、三脚架、购物车等。一起喝下午茶时，他还拿出一个蓝牙自拍杆，让我教他怎么运用，他很快便学会了衔接蓝牙和拍照，像用遥控器相同对着手机按蓝牙按钮。咱们玩了12分钟自拍杆，回来听录音，里面传来健怡呵呵的笑声。曾经出门拍照，他拿得起单反等一大套东西，现在拿不动了，保姆阿姨拍的人像也不尽善尽美，学会了用自拍杆，他很高兴，「这样出去不求人啦」。

女儿卓雯谈起父亲，也说到了这一点。她还记住，爸妈榜首次来美国，妈妈吃不惯美国食物，一向在找热水冲泡面，爸爸则相反，他很喜爱吃没试过的东西，吃自助餐会特别挑一些很美式的食物放到自己盘子里，「他必定要去尝，很乐意承受新鲜事物，并且对那些东西很有喜好」。

卓雯说，虽然小时分物质条件很缺少，但爸爸也保留着自己的喜好。他喜爱拍照，就会在家里弄暗房，夜里拉起帘子，在里面暴晒底片。等物质条件好一点了，他还喜爱上了烘焙，很喜爱做蛋糕，卓雯榜首个孩子出世后，健怡和美英去美国协助照顾，他常常在家里做蛋糕，有事没事就给小孩做，30天留念日做一个，3个月大了也做一个庆祝蛋糕，回国后每年成婚留念日他都会自己做蛋糕，一向做到85岁。

85岁之前，陈健怡还办成了两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榜首件事是他和妻子成婚60周年的留念日，他克己了个蛋糕来留念。之所以要克己，除了表明盛大之外，还旨在检测自己的膂力和体能，裱花、写字都需求手持安稳，走运的是，他经过了应战，「虽然有点歪歪扭扭总还能看出个容貌」。

成婚60周年那天，陈健怡亲身做了蛋糕。受访者供图

第二件事是2014年，在妻子的主张下，他们去了趟欧洲。那是他们榜首次去欧洲，也是最终一次。他们坐邮轮旅行地中海，泊岸了之后便下去玩耍，妻子走不动时，便推着轮椅走，他最喜爱的城市是威尼斯，在S型的大运河上坐小艇，他到现在还记住小艇的姓名，「Gondola」，五六条Gondola组成一支船队。每一个在船上的夜里，他都会去音乐室赏识小提琴独奏，《卡门》《小夜曲》《匈牙利舞曲》……音乐总是让人感到安静。

陈健怡家餐厅的墙上挂着许多老相片，经过这些相片，你可以看到一个人在步入所谓的中晚年之后，国际是怎么一步一步向外拓宽的——1988年，他50多岁，公派去曼谷三个月，学习遥感技术。比及60多岁退休后，由于常去美国看女儿，女婿称他为「空中飞人」；每次去美国，他和妻子都会住半年乃至更久。他因而去过美国和加拿大许多当地，看了尼亚加拉大瀑布，在南卡州的海边清仓物资店花0.8美元买到过T恤衫，去了加拿大的多伦多、蒙特利尔、魁北克，2009年还去了大西洋西侧的岛国巴哈马，那里政府的作业楼外墙面都粉刷为粉赤色。

在杭州的时分，他也不闲着，每周都去晚年大学上课，他过得很有精气神，保持着一种毕生学习的习气。一开端学拍照，后来又添加了图画制造、计算机。后来，所读的课程均已结业，学到没有太多新课可选，他最终一堂课，选修的是「旅行文明」。直到80岁往后，由于年岁逾越了学生规范，陈健怡不得不惋惜「失学」。

女儿卓雯说，年青的时分，她形象中的父亲话比较少，在家里是妈妈很喜爱说话，后来妈妈年岁大了，变老了，说话越来越少，反而爸爸变得善谈，更乐意向外走，交朋友。

陈健怡也和我表达过许屡次，很高兴能有我这种年青的朋友，由于同龄人能沟通的常识越来越少了，而他还期望多知道点新东西，年青人是他的窗户。他说，他自己真的感觉自己老了，是在88岁的时分。在那之前两年，2017年，美英骨折住院，碰到电梯停电，他为了送东西，一口气爬了18楼。但两年后，88岁时，下台阶都需求缓步慢行。

在传统认知里，88岁现已是很老的白叟了，但陈健怡用他的从未中止过学习、考虑和向外探究，很大程度上延缓了自己真实变老的速度，也让他有了在家老去的挑选权。其他白叟老了，在家数着日子过，会觉得长日漫漫，无可打发，陈健怡的时刻却总是不够用，做面包、上网、漫步、拍照，许多作业要做。他都搞不懂，为什么有人会觉得无聊？

陈健怡的观鸟效果。受访者供图

照顾者

陈健怡90岁往后，女儿卓雯也60岁了。

她变得越来越能了解「老」这件事，老是「本年跟上一年如同相差很远」，是「如同没有曾经那么有力了」，前几天她拎一只锅，一下没捉住，锅就砸到地下。最近体检，皮肤上出来了色素痣，子宫也说有反常，需求动小手术，各种部位都开端需求跟进了。

我和卓雯通话时，疫情还没有曩昔，她也现已有近3年没回国看望父亲了。谈起父亲，她的言语间满是顾虑，但最幸亏的是，他们遇见了一位好保姆——在上野千鹤子关于「老」的另一本书《一个人最终的旅程》中，她也说到，假如一个人想要在家中走完人生的最终旅途，一个很重要的条件是：有同住的且有照护才能的照顾者。

定秀阿姨现已在陈健怡家作业了近7年。其实在她之前，陈健怡配偶现已请过了几位保姆，那时美英84岁了，现已无法自己烧饭，请了几个保姆都不满意，要么是在做月嫂之间来这边过度一下，要么是做作业很不甘愿，美英让她做什么作业，对方总说：「你找伯父做。」

2017年新年，卓雯回美国之前陪爸爸去保姆介绍所找保姆，一下就遇见定秀阿姨，她笑眯眯的，看起来也很单纯，其时卓雯就决议让她来家里。

找到一位好保姆需求缘分。定秀阿姨来到这个家没几个月，就遇到奶奶骨折，康复了多半年，奶奶又中风，为了照顾奶奶，定秀阿姨在养老院那几年都没有回家过新年。

她是一位农村妇女，稀里糊涂成婚，老公经商一做就亏掉了，她感觉自己「差点变成神经病」。在北方，她下过矿，睡过桥洞，矿里有人死了，就补1万多块钱，有时分才8000-9000。她觉得人命不值得，听街坊说，杭州好找作业，所以买了票，来杭州看看。

1995年，定秀阿姨来到杭州，在小卖部的黑板上找作业，从后厨开端做起。一开端，她连厨师说话都听不懂，西红柿他们喊「西红柿」，茄子叫「夹子」，她就这样学会了烧南边菜。

她给许多人家做过保姆，之前的一位雇主，男主人收入很高，家里菜总吃不完，那也不给保姆吃，女主人也历来不正眼看她，赤贫使人益发灵敏，阿姨这辈子最受不了他人小看人，低看人，时刻久了天然不舒畅。

定秀阿姨说，健怡和美英这个家，是她遇到过的最好的雇主。

她刚来的时分，美英还能安闲行走，他们都很和气，晚上事做好了，会跟她说「晚安」；她切好生果，他们会说「谢谢，你也吃」；不当心打碎了杯子，他们会说没事的，东西总是会打碎的。她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尊重，「是上天的组织，是缘分」。

最近，陈健怡寓居的小区正在为加装电梯征求意见，他作为一楼住户，底子用不上电梯，还会影响采光，添加噪音，但他以为加装电梯是大势所趋，不如成人之美，自己心里也松快。定秀阿姨说，她喜爱这种「和气」的感觉，也很喜爱这个家。

美英两度住进养老院，都是定秀阿姨陪床。在养老院那几年，她简直都没有回家过新年。和她谈天，她总会很天然地讲起美英奶奶。她们虽然是雇主和保姆，但也在朝夕相处中生出了一种恰似家人般的情感。

2022年的秋天，我去看望陈健怡，他和儿子一家刚刚完毕了一次短途旅行，定秀阿姨也一起前往，他们去了岱山，浙江舟山的一个海岛县，在那里，定秀阿姨榜首次见到了大海。曾经她在家里养猪，就很想看大海，可是四五十头猪，猪要下小猪，这个家离不了她，要找饭吃，要送人情，哪里有钱旅行。

没想到，60岁了，她总算看到了大海。一开端，她有点惧怕，这是她榜首次坐轮船，榜首次感受到波浪，大海离她好近，栏杆下面便是海，那天的落日很美，陈健怡在拍落日，她也拿出手机学着拍。那一会儿她想起来一句话，「高兴是最好的良药」。她说，这是美英教会她的话。

本年，定秀阿姨也60岁了，她也开端幻想自己的养老日子，她的三个孩子都长大了，儿子在富阳开饭馆，生意做得不错。她说，儿子他们说，老了也会出点钱给我养老，但照顾陈健怡这些年，阿姨理解了，养老毕竟仍是要靠自己，不要总想依靠孩子。

定秀阿姨现在每个月能赚将近5000元，她想好了，等她老了，也请个人来照顾自己，她也要尽量对对方好，「我是这样想的，不论今后有没有满足的钱，幻想很重要，你想得舒畅什么都觉得舒畅，人的感觉很重要。」她说。

定秀阿姨陪陈健怡漫步。

有限解

我常常会感到惋惜，知道陈健怡时，他现已88岁了。

虽然他的老后日子现已可谓范本，但那仍然是一个正在变老的他。我没有见过他能跑能跳的年青容貌，咱们榜首次漫步，我就开端情不自禁怠慢脚步，说话要略微大声，给他买礼物，最好不买生冷生果，晚年人肠胃软弱，许多东西吃不了，牛奶也要提早问过耐不耐受，鲜花也得确认过不过敏，不论愿不乐意，咱们都有必要供认，老了便是风中烛火，需求当心呵护。

这几年每一次见，我都感觉他说话又变慢了一些。最近一次咱们攀谈的录音，充溢了很多的空白和中止，90多岁的人说话的音轨和其他人的太不相同了，像开了0.5倍速。

2022年12月，陈健怡感染新冠，症状继续了一两周，时断时续养了35天才好，还没有康复原有的日子，又发现了膀胱癌。这次，他并不想活泼医治，他说，人有病，有1/3的病医师不治它也会好，有1/3的病再治也治不了，医师能处理的只要1/3，这1/3，医师能做到多少也不必定。

但孩子们不同意，让他去开刀。医师也主张开刀，手术是微创，术后4天就出院了。手术后，陈健怡发微信给我，「我仍是听孩子们的，由于我不能给他们添加担负。」

上一年夏天，我再次去杭州看他，有一天上午，咱们谈着天，他指着脑门一角问我，你看这儿是不是凹下去一块，我看了看，确实有一个像酒窝相同的小洼陷。他说，老了便是这样，「从脑袋顶上开端，到脚趾盖儿都有病」。

但他仍然不焦虑。他一向记住一句话，那是美英发现自己开端房颤，去门诊看医师，她问：「这病治得好治欠好？」医师答：「我可以帮你看病，可是治不了你的老。」

陈健怡的每日用药，连药盒都叠得整整齐齐。

确实，变老毕竟是一道无解的出题，虽然陈健怡的这道题现已答得满足好。

这几年，他最大的困扰之一是打电话语音咨询，由于对方都要求一边听一边按下相应的键码，他心里理解手却打飘，智能手机灵敏度又高，常常不当心一碰，就碰到其他当地去了。他仍是更喜爱电脑，有个大屏幕可以渐渐看，微信他也喜爱用电脑回复，22英寸的屏幕协助他看清各类文字，可电脑屏幕伤眼，仍是需求小气运用。

前段时刻，他买东西尺码没买对，店家要他从手机APP上退货才给退运费，可他是电脑下的单，手机淘宝是一个账号，电脑淘宝一个账号，前前后后搞了两天才理顺。

还有养宠物这件事。陈健怡很喜爱猫，他早年养过一只小猫，总是在他枕头周围睡，呼噜呼噜的，很心爱。可是现在他早已不敢养，一是怕照顾欠好，另一个是忧虑自己先走，猫咪会成为漂泊猫。他只能翻开音乐盒听音乐，看上面的木质小猫玩偶有规则地转圈。

2023年初夏，时隔近4年后，卓雯总算再次回到杭州看望父亲。早年回国，她形象最深的画面是，返程前一天晚上，爸爸总是不睡觉，会到她的房间协助打理行李，卓雯常常买一些陶瓷的、易碎的东西带回美国，有时分装得不是太好，爸爸就会默默地拿过来一件一件包好，他拾掇东西很科学，总是可以将空间运用到最好，回到美国翻开箱子，行李一件都没碎。但这一次，爸爸现已无法这么详尽地帮她打包行李了。

最近一次见陈健怡，咱们还聊到了「逝世」，我问他，怎么看待逝世，他的答复很安静，他讲：「死我不怕，就怕不生不死。」

转瞬，时刻到了2024年，陈健怡93周岁了。

他还可以出门走步，仅仅需求带上轮椅，撑着轮椅走路稳妥，累了还可以坐下歇会儿。他仍是很有共享欲，也很有日子的热心。上星期二，他还发来一个名为《上海，为什么是上海? 》的PDF，跟上了最近《繁花》的上海热。

他还会给我发来他拍的鸟，养的花。咱们刚知道时，我在他的小阳台拍照过一株蟹爪兰，之后每次蟹爪兰开花了，他都会发来相片与我共赏。后来我每次去看他，假如便利，他都会送我一小盆蟹爪兰带回北京。

每到冬季，蟹爪兰都会开出赤色的花。这几年，陈健怡也会按时发来蟹爪兰开花的相片。我也将它视为一种「报平安」。2023年，他又老了一岁，还阅历了癌症，但冬季到来时，蟹爪兰仍旧开出了新的花。陈健怡照常发来了相片，那天，正好是从2023年迈向2024年的跨年夜。

变老不会遗失任何人，在家老去，更是一种走运、一种权力，一种「有挑选」。好在，现在的陈健怡还具有这种走运和挑选权。

祝他好，祝他可以一向住在归于自己的家中，常见花开。

跨年夜，陈健怡发来了怒放的蟹爪兰。受访者供图

关于陈健怡的另一个故事

谨以此文，送给陈健怡和他的同学们